引言

数字经济是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的主要经济形态。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已经被广泛认可为一种企业资产，甚至把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与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等传统要素并列为生产要素之一。土地需要深耕、施肥，改善土壤结构，协调土壤的水、肥、气、热的关系，还要除杂草，防除病虫害，才能培育出高产稳产的肥沃土地。与土地生产要素一样，数据生产要素也需要管理、分析才能创造出价值。

在数字经济时代中，伴随着数据资产、数据要素诞生的首席数据官也在不断崛起。在美国，第一个（2010 年）设立首席数据官是科罗拉多州，随后纽约、伊利诺伊州和康涅狄格州也先后设立了首席数据官。在美国联邦政府层面，依据《循证决策法案》2020 年成立了联邦 CDO 委员会用于提升首席数据官能力，领导美国数据战略交付。在学术协会层面，作为首席数据官研究和实践的先驱和领导者 Richard Y. Wang 教授，自 2007 年以来一直主持麻省理工学院 CDOIQ 研讨会，该研讨会旨在提升首席数据官的知识并加速首席数据官在各行各业的采用。在 CDOIQ 研讨会的孵化下，成立了一个专注于提升数据领导力的专业的国际首席数据官协会（iscdo）。在国内（2021 年），广东省率先开展首席数据官试点工作，紧接着深圳市、浙江省、江苏省也开始探索首席数据官的试点工作。

在国外首席数据官在理论、制度、实践开始都较早，而在国内首席数据官也开始成为一个热门话题。但是首席数据官在很多方面，比如政界、企业界、学术界都没有达成统一的共识。比如：CDO 的角色和职责是什么？谁是首席数据官最佳人选？CDO 有哪些资源和权力？CDO 应该具备哪些专业能力？CDO 汇报上级是谁？CDO 与 CIO 及其他高层管理者的区别是什么？尤其是首席数据官对于企业绩效发挥怎样的作用？这一系列问题都亟待解决。

本文重点讨论首席数据官的内涵、发展、实践等最新进展，并基于此为首席数据官选拔与培养、能力提升与培训、任命与岗位设置提供理论支持和管理建议。

首席数据官起源

本文讨论是专门管理数据或者管理数据资产的首席数据官（Chief Data Officer，CDO），而不是围绕业务数字化转型的首席数字官（ Chief Digital Officer）。依据 wikipedia，第一位首席数据官在 2002 年出现在美国银行业。Linkedin 上显示，在 2002 年-2005 年期间第一资本（Capital One）银行中，由 Cathy Doss 女士担任首席数据官。而当前 Cathy Doss 女士在美国里奇蒙德联储(Federal Reserve Bank of Richmond) 担任副总裁兼任首席数据官，该职务旨在将数据政策、数据管理与相关监管法律和道德保持一致。在政府机构内，纽约市于 2011 年任命了 Rachel Haot 担任州政府的首席数据官，成为了美国首位地方政府 CDO，主要职责是处理政府开放数据，在 2012 年 Rachel Haot 还同时担任着该州的首席信息管职务。

首席数据官定义

人们对于首席数据官有太多的期望，但是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在维基百科上，首席数据官主要是负责数据处理、分析、挖掘、交易以及在企业内部治理和利用信息资产的高管。在 DAMA Dmbok2 中首席数据官（CDO）被认为是帮助弥合技术和业务之间的差距，并在高层建立企业级的数据管理战略。IBM 商业价值研究所(2014)认为首席数据官是为了驱动业务价值而制定并执行数据分析策略的业务领导者，CDO 是一名业务主管，而不是技术人员、程序员或数据科学家。普华永道（2015）认为 CDO 是负责公司范围内的数据战略和数据管理。易观智库（2015）认为首席数据官是新型企业高级管理者，通过数据处理、数据分析、数据挖掘、信息交易等方式，负责企业的数据资产治理与商业洞察。普华永道思略特(2021)将首席数据官定义为：在企业最高管理层或仅次于最高管理层的层级中，负责企业数据相关战略工作的管理者。

首席数据官现状

在企业中任命首席数据官已经是大势所趋。普华永道思略特（2011 年）对全球市值最大的 2500 家上市企业调查显示，已任命首席数据官的比例为 21%。IBM(2015 年)在对 1225 家受访企业调查显示，有 422 家已经设立了 CDO 职位，统计占比达到 34%。法国巴黎的全球领先咨询公司 New Vantage Partners 在长达十年的针对主流公司的高管的调查研究显示（2021 年），被调查的企业中有 65%任命了首席数据管一职。而 2022 年最新调查显示，被调查的企业中任命首席数据官或者首席数据和分析官的比例高达 73.7%。而从企业规模来看，与规模较小的企业相比，大型企业会产生和使用更多数据，更倾向于将数据视为具有战略意义的资产，因此，员工众多、收入可观的企业更有可能聘用首席数据官。普华永道思略特（2021）研究显示，员工人数过万、年销售额超 50 亿美元是任命首席数据官的准入门槛，员工人数超过 20 万任命首席数据官为 48%，其次年销售收入超过 500 亿美元的企业，任命首席数据官渗透率为 38%。

首席数据官在当今充满跨界、颠覆、创新的数据驱动的世界中已经成为一种必然趋势。而国内，易观智库（2015 年）通过在线问卷对中国大陆（样本量 N=120）调查显示，11.7%受访者所在企业已经设立 CDO。锦囊专家（2020 年）调查发现，仅有 15%的受访者表示从事首席数据官的工作。并且 60%的企业数据管理是由 IT 部门推动或者由 IT 部门下数据管理团队推动，67.3%的企业的专业数据管理团队规模在 10 人以下（锦囊专家，2021）。由此可见，尽管中国企业对于数据管理意识正在增强，但是与负责传统业务的 IT、人力资源、财务等高管的认知相比，当前还处于起步阶段。与欧美等发达国家相比，也有相当大的差距。

虽然设立首席数据官已经成为一种趋势，但是目前首席数据官现状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阵亡”概率也比较大。Gartner 调查表明，虽然首席数据官刚开始在公司内部会受到拥护，但是任期却是短暂而脆弱的，平均任职 2 年半左右，很少有 CDO 任期超过 3 年。而依据 IBM 在 2014 年-2016 年市场调查显示，很少有人能在首席数据官岗位上呆上超过 2 年。

为什么首席数据官常常会有这么“悲剧”的结局呢？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首席数据官要面临着技术、管理、人员、资金、文化变革等多重挑战。在管理方面，建立企业级统一的数据驱动文化迫在眉睫，76.3%的企业认为缺乏数据文化是企业数据管理落地的主要障碍；在技术方面，多样、海量和复杂的企业级数据质量管理是首要技术难题。首席数据官既要面对在传统信息化建设中留下的“信息孤岛”、“信息烟囱”等阻碍数据发挥价值的“绊脚石”，又要面对“垃圾进垃圾出”的低质量数据，还要驱动文化变革使大家接受以数据来驱动业务的数据文化思维。因为首席数据官尚未有前例可以遵循，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当前国际形势不稳定、不确定因素不断增多，世界经济形势复杂严峻，人们对于首席数据官寄予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职责过于广泛，这导致首席数据官比较“短命”。

首席数据官职责范围

为了支持首席数据官在企业中能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我们要探讨首席数据官的一般职责范围是什么？

全球最大的猎头机构之一 DHR(2013)认为首席数据官主要责任是负责大数据收集、使用和制定公司数据战略。

国内易观智库（2015）认为数据管理与保护、决策支持、监控数据风险是 CDO 的重要职能。

嘉信理财的全球数据官 Andrew Salesky 对于首席数据官的职责范围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他认为 CDO 职责范围可以看做凳子上的三条腿：第一条是"数据腿"，是对数据本身的维护、保护和治理。第二条是"分析腿"，是数据分析和从数据中获取价值的能力。第三条是"技术腿"，是获取、集成、存储数据的基础技术。CDO 可以管理其中的一个、两个或者全部，这依赖于每一个公司的具体情况而定。

毕马威（2016）认为首席数据官主要有以下 8 方面工作职责：

1）作为数据和数据分析的传播者和拥护者。

2）促进数据共享。

3）制定数据政策和制定指导方针。

4）协调跨部门数据及数据分析。

5）制定数据标准。

6）支持数据治理。

7）提供数据服务。

8）领导数据战略和制定计划。

《理解首席数据管》作者 Julie Steele(2016)认为首席数据官不仅要关注日常微观战术细节，也要考虑到宏观战略。具体包括：

1）负责战略和执行、长期和短期预算之间的平衡(Balance)。

2）负责数据治理运营框架，并从数据中获取价值。

3）以支持业务目标为中心，驱动数据项目，并安排优先级(Prioritization)。

4）负责数据驱动的宣传和文化变革。

5）作为业务和技术之间的桥梁。

IBM 商业价值研究院(2016 年)认为首席数据官包括三项职责：

1)数据集成者，主要负责实施现代化的内部集成数据。

2)业务优化者，利用数据，最大程度地提高内部业务流程和以客户为中心的业务流程的效率。

3)市场创新者，帮助企业成为数字化颠覆者，让数据实现经济效益。

聂钰，肖忠东，冯泰文和 Talburt(2018)对美国多家企业的 CDO 研究显示，CDO 最重要的角色是数据管理者和商业价值挖掘者，同时承担着决策制定者、协调者、数据概念及技能推广者的工作。

普华永道思略特(2021)认为首席数据官在公司主要承担以下 6 项工作：

1)与 CEO 保持沟通，确保董事会对数据战略、数据管理进行关注和认可。

2)与企业战略和业务目标保持一致而制定企业的数据战略。

3)对数据进行采集、共享、商业化而管理数据。

4)推动数据项目。

5)建设企业数据文化，提升员工数据能力。

6)负责数据质量和质量，制定数据标准和政策，确保数据监管合规合法。

锦囊专家发布的《2021 中国首席数据官白皮书》指出，通过数据推动业务持续增长是 CDO 的关键工作。CDO 要通过制定数据管理标准与制定，设立数据管理部门及人员，完成数据分析报告以支持业务的增长。

在 DAMA Dmbok2 的观点中认为首席数据官主要包括 6 个方面的常见任务：

1）建立组织数据战略。

2）使以数据为中心的需求与可用的 IT 和业务资源保持一致。

3）建立数据治理标准、政策和程序。

4）为业务提供建议以实现数据能动性，如业务分析、大数据、数据质量和数据技术。

5）向企业内外部利益相关方宣传良好的信息管理原则的重要性。

6）监督数据在业务分析和商务智能中的使用情况。

借助战略解码和波特价值链，综合上述调研，本文提出首席数据官职能范围房子图。

第一、CDO 要关注数据合规合法以及数据管理等基础工作，但是 CDO 首先是一名商业领导，更重要的 KPI 是面向业务的。

第二、CDO 还可以帮助企业将决策模式由直觉型转变为分析推动型 ，改变公司的决策模式，靠数据办事，让大家清楚地看到了数据背后巨大的业务价值，驱动数据项目落地，重塑企业数据文化，并赢得公司高层利益相关者支持。

第三、CDO 肩负企业的数据战略制定、战略解码，通过组建数据团队，制定数据程序、标准来完成数据治理工作，使数据战略能够落地。

最终，CDO 要通过提升业务效率和企业竞争力，来创造商业价值以完成自己的使命。

首席数据官驱动因素

在万物互联的时代，数据渗透到人们生活衣食住行的每一个角度，渗透到企业生产经营的全流程，渗透到政府治理国家的方方面面。人们已经意识到数据是一种资产，数据成为了国家基础性战略资源。首席数据官就是在大数据发展的产物，进一步讲驱动因素主要受到行业、市场和组织发展的影响。

首席数据官率先在银行业出现，在金融服务类企业中最为常见（普华永道思略特，2022 年）。在美国金融服务业有《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在欧盟有《巴塞尔协议 II》，在国内有 EAST5.0，因为金融服务业的监管制度最为严格，明确要求银行、金融机构必须遵守更细的数据管理透明度，所以需要高素质的专家来管理和预判数据风险，首席数据官的基本工作职责为遵循法规及实施监管规定。2021 年，40%以上的银行和保险公司任命了首席数据官，受聘于银行的首席数据官占所有首席数据官的 23%。在行业中任命首席数据官占比前 5 名行业分别是保险（46%），银行（42%），传媒娱乐（40%），零售（29%），IT 互联网（28%）。锦囊专家（2020 年）调研显示国内行业中数据应用赋能业务，金融行业也是排在第一位，其次是医疗行业。

在政府层面，2013 年 5 月，奥巴马制定了开放数据政策。2019 年 1 月，特朗普总统签发的《基于循证决策的基础法案》规定“联邦政府各机构负责人应指定一名非政治任命的常任制雇员担任机构的首席数据官”。同年 12 月，美国总统行政管理和预算办公室发布《联邦数据战略》(Federal Data Strategy，FDS)。基于数据开放项目、国家数据战略、法案等因素，2018 年美国有 21 个州拥有 CDO，到 2020 年数量攀升到 28 个，当前美国一半以上的州设有首席数据官。

在中国企业中通过数据管理实现业务创新和业务转型变革，从而提升行业竞争力，是进行数据管理的首要业务驱动力（锦囊专家，2020）。

而在 DAMA Dmbok 中认为任命首席数据官（CDO）驱动因素是因为认识到管理数据会带来独特的挑战，成功的数据管理必须由业务驱动，而不是由 IT 驱动。CDO 可以领导数据管理计划，使组织能够利用其数据资产并从中获得竞争优势。

首席数据官能力模型

在 Linkedin 上可以检索到一些首席数据官的招聘岗位。而国内在前程无忧、BOSS 直聘上检索发现，以“首席数据官”为岗位的招聘寥寥无几。在极少数招聘首席数据官的任职要求上，通常更偏向于传统的信息系统建设经验，而凸显首席数据官岗位特色的要求较少提及。到底哪些是首席数据官特有的能力要求呢？

DHR 高管猎头公司认为(2013)，首席数据官应该具备大数据技术、商业知识(财务管理、业务流程、风险管理和合规管理)和软技能（沟通能力、激励、获取信任）。IBM（2014）提出了一个首席数据官的"T"型技能集合，CDO 需要把商业知识、技术、人际交往能力、领导力组合在一起在组织中驱动管理变革。数据分析、沟通协作、商业运营是 CDO 的核心能力（易观智库，2015）。

《理解首席数据管》作者 Julie Steele(2016)认为首席数据官的技能集包括：技术、商业思维、政治技巧（沟通、领导力、文化变革）、高管经验以及综合能力。

在美国《循证决策法案》（2018）认为首席数据官的任职资格应该包括数据管理、数据治理（创建、应用和维护数据标准）以及对数据生命周期管理（收集、分析、保护、使用、传播）等。Carruthers 和 Jackson（2021）在其《首席数据官手册》中认为沟通是首席数据官一项非常关键的放在第一位的技能，其它关键技能还包括：建立人际关系的能力、专业数据知识、对数据的热情、良好的个人信誉和数据战略战术技巧。

从上述咨询、猎头等研究中可以看出，数据管理等专业的数据知识、从大数据中挖掘、创造数据价值，组建、领导数据团队等数据治理手段，是首席数据官的基本功。而软技能、商业知识和领导力是首席数据官驾驭岗位的利器。

首席数据官汇报关系

在工作过程中首席数据官要向谁汇报工作呢？看似一个简单的问题，其实背后隐藏着权力、等级、资金、资源支配权、人事任命权以及利益相关者的期望。但是由于公司的文化、生命周期阶段不同，任命一名首席数据官可能会在高层中产生一次震荡。依据塔克曼团队理论模型，由于高层团队中引入一名首席数据官，整个团队又会重新经历形成、震荡、规范、发挥等不同的阶段。

在公司内部，与首席数据官打交道最多的是首席执行官、首席信息官、首席运营官以及首席财务官。而在高管团队中，首席信息官（CIO）的地位和价值已经得到公认。CIO 是 CDO 的上级还是同事？对于 CIO 而言，CDO 是盟友还是竞争对手、入侵者？IBM《首席数据官指南》总结了三种常见的汇报关系（见下图），每一种模式既有积极的一面，也存在消极的一面。《信息经济学》作者 Doug Laney 发现仅有不到 40%的首席数据官作为独立的高管，直接向 CEO 汇报工作。而据 Forrester 研究显示，38%的 CDO 隶属于 CEO，有 25%的 CDO 向 CIO 汇报。比如：美国总务管理局（GSA）首位 CDO Kris Rowley 任期前五年就是向 CIO 汇报工作。

在高管团队中，CDO 与 CIO 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 根据数据基金会（Data Foundation）2020 年 CDO 调查显示，96%的采访者表示，他们每天或者每周都要与 CIO 合作。CIO 要支持 CDO，反过来 CDO 可以减轻 CIO 的负担。CIO 负责 IT 基础设施建设，CDO 负责使用现有 IT 系统和数据，两者一起打破信息孤岛，支持对方交付业务价值，CIO-CDO 合作伙伴关系可以成为推动企业变革的强大力量。然而，另一方面，那些不与 CDO 合作的 CIO 可能会把自己和对方、甚至公司置于危险之中。

虽然设立 CDO 职务是为了帮助公司挖掘、分析数据价值，提升公司在未来的竞争力，但是 CDO 不是在真空和理想中工作的，现实是残酷的。因为 CDO 在高管团队中出现，由于岗位和职责的设立，可能存在职责重叠，从而打破权力的平衡引起竞争，甚至是地盘争夺战。

作者介绍：

孙宁

高级项目经理、数据治理专家、产品经理、技术总监

工商管理硕士、DAMA China 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