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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纳森尼尔·康佛特花了10年研究音乐,10年研究科学,又花了20年研究历史。“我最想做的就是把这些内容整合在一起。”康佛特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把科学当作曲子一样谱写出来。”
作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史学院教授,康佛特将生命奉献给了他理想中的科学史学家这一角色:让科学变得通俗易懂,赋予科学以时代及社会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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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学家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们已经有了记者和科学家,为什么还需要历史学家呢?记者很棒,好的记者在追踪新闻事件和人物事迹上无人可及,然而记者的任务只是追踪、记录和报道,并非解读。科学家则总是在解释,他们对自己的研究及其意义抱有特定的观点,从定义上来说是自我本位的。这虽然无可指摘,但从其他角度来看待他们的研究也是可以的。
我可以告诉你我都做些什么,然而在别人眼中我做的可能完全是另一回事。我在努力让科学变得更“接地气”,但有人可能就会说我在拉低科学的地位。所以可能会有多样的解读。我希望的是能让更广泛的人群关注科学,让科学变得通俗易懂,将科学置于更广阔的社会语境中,赋予科学以时代和社会意义。这些既不是记者的工作,也不是科学家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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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中常被遗漏的是什么?
科学人性的一面往往会被科学史学家所忽略。
我试图捕捉科学家的行为——几乎就像我作为科学家时捕捉动物行为一样,但也关注科学家们人性的一面,比如人格,互动,友谊与竞争,各种八卦等等。因为在我看来正是这些造就了科学家们展开研究的方式。
实验室似乎是与世隔绝、自成一派的象牙塔,然而即使置身实验室中,你所有的经历、人际关系,甚至当天的心情都是无法割舍的。所有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到你的研究课题。
科学家也是人。无论研究什么课题,对什么感兴趣,用什么特定工具来展开调查,都是个人经历所决定的。举例来说,可能在你小时候收到了一套儿童化学实验用具作为生日礼物,你一生对化学的热爱也就此埋下了种子。
调皮的爱因斯坦
个人经历还会影响一个人解读数据的方式。人们总是认为对数据的正确解读是唯一的。有时对某一特定数据的解读确实只有唯一正确的答案,但如果是更宽泛的课题,例如生命起源,研究就一定会被个体经验所影响。在搞科学之前,你首先必须是个活生生的人。机器人是没法完全独立从事科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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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诺贝尔奖对科学有益处吗?
我曾经在诺贝尔档案馆工作过,也和诺奖委员会的人谈过,所以对相关内情知道的会比其他人都多得多。在卡罗林斯卡学院(诺贝尔委员会所在地——译者注),大家说起诺奖综合症都觉得是一种病。诺贝尔奖的地位被捧得太高了,而这或许正是阿尔弗雷德·诺贝尔想要达到的效果。他想塑造一个伟大的传奇,让他的名字变得人尽皆知,想让以他名字命名的奖变成每个科学家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诺奖为科学树立了崇高的公众形象,让科学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从这些角度说,对科学的确大有裨益。
然而我认为,诺奖也有一些负面效应。它以微妙的方式让科学变得政治化。诚然,诺贝尔奖不是让科学政治化的唯一原因,但确实是一个因素,而且是对大众来说最明显的一个因素。人们为了诺奖四处游说,大张旗鼓,连亲朋好友都不放过。
希特勒和斯大林都曾被提名诺贝尔和平奖
我知道曾经有人发动好友来提名自己竞争诺奖。甚至有人冒充他人来填写表格,寄给诺奖委员会来提名自己。更夸张的是,有一次我甚至在档案库里见过一个奖杯,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到处都可以买到的普通奖杯,上面刻着字:“诺贝尔和平奖”,还有那个人自己的名字。他把这个奖杯寄给诺奖委员会,要求委员会用他准备好的回邮信封把奖杯给他寄回去,好“告诉别人我得了诺贝尔奖”。诺奖的声望被过度夸大了。它有时会让人陷入疯狂,这对科学可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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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奖的重要性是否正在下滑?
我认为诺贝尔奖的含金量多多少少有些褪色,原因有几点。其一是因为现在的科研都是协同合作的,许多了不起的发现都是众人合作的成果,就像一幅拼图一样。20世纪那种万里挑一的科学巨匠越来越少见了。
我现在脑子不太灵光了,但是我曾经能够一口气说出40年代到80年代每年生理学奖或医学奖和化学奖的获奖人名,现在可越来越难了。随着参与科学研究的人越来越多,加上各国对科研投入的资金也越来越丰厚,还有其他很多科学大奖陆续出现,诺贝尔奖的影响力已经不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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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在科学领域中的角色是如何变化的?如果纵观20世纪和21世纪前半段,女性科学家的形象和名誉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性科学家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实验室里的居里夫人
以前你会听到实验室里有人说:“小妞,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快离开实验室,煮你的咖啡去吧。”现在这样的事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现在还有人敢这么说话,多半会被起诉性别歧视然后丢掉饭碗吧。
从70到80年代女权运动开始,女性在科学领域的地位就发生了变化。今天,在女性管理的实验室中很容易见到女性,尤其是年轻的女性科学家的身影。我认为改变是巨大的,情况正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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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科学家在生物学上似乎比在物理学上更容易成功?物理学确实是很男性化的学科。我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时候就听说过这样的研究结果。我是学生物和医学出身的,物理的话……我不太清楚。你需要问问物理学家。
获得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中国女科学家屠呦呦
不过在基础科学领域中,生物学方面真的有积极鼓励女性科学家参与其中。
在生物技术领域里有句老话,叫买进谣言,卖出商品。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生物技术有能力行大善,也有同样的能力做大恶。当我看到科学和医学中的炒作时,我就忍不住想说“扯淡”。现阶段基因编辑被炒作得太过了。你会听到有人鼓吹“哦,我们可以设计出完美的婴儿来”或者“我们能创造出一支超级军队”之类的。这些都是不靠谱的。
CRISPR革命是一场静悄悄的革命。它已经发生,并且还将持续下去。CRISPR几乎已经渗透到了我所知的每一个基础实验生物科学和生物医学实验室中。每个人都在搞这个,而且他们正在不断发现新的方法来应用CRISPR。正像80年代的聚合酶链反应,这不仅是一种技术,而是一系列技术,而且有各种应用。它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科学工作,将人们渐渐引向更深层次的理解。
这不是一夜之间就会改变世界的大爆炸,而是知识与技术的逐步提升,最终将真正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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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科学媒体打几分?整体来看,C-吧。有许多很不错的A-级别的科学作家,我总是尽可能和他们接触。当我看到一个只能打D-的科学故事,我就会在Twitter上晒出来吐槽。这种蹩脚的作品真的太搞笑了。不过我想强调的是真的有一部分很优秀的科学作者存在,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些。但糟糕的作者也不在少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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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决定成为一名科学史学家的?我的大学本科专业是音乐,然后在学习音乐理论和音乐学等科目时很快发现这些人和我大脑思维不太一样,我跟他们不是同一类人。所以我得找点别的事情做。我去咨询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就业指导顾问,他说基本上我这种情况只剩下英文和哲学两个专业可选了。我休学了一学期,然后在某次和女友的电话中,我突然意识到我想研究海洋哺乳动物。当时我们的谈话和海洋哺乳动物毫无关系,就是脑子里灵光乍现。
康佛特与爱犬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住的地方旁边有个海洋世界,他们有个海豚研究项目,我在那儿实习了四个月,觉得超级开心,以至于决定重新回到大学学习海洋生物学专业。这就意味着我需要重新来过,从医学预科的课程开始学习——无机化学、物理学导论等等。我真的非常热爱海洋生物学。然后我决定主攻动物行为的生理学基础,因此就去康奈尔大学学习了神经生物学和动物行为学。我去南美研究了电鱼,但是又一次发现那些在这一领域出类拔萃的人和我不是一类人。所以我又改了主意。最后,我终于发现我其实真正擅长的是写作,长久以来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写作对象,而我最想写的其实正是科学。
原文发布时间为:2016-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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